任平生

逆水行舟。

【柳澄】穿堂风

*现paro

*长篇。有番外

*又臭又长的青春恋爱(bushi

 *就这还屏?再发一遍

 


你本无意穿堂风,偏偏孤倨引山洪。

 

1.

“你还喜欢他。”

 


“难说。这世上这么多事情,一句喜欢就能决定一切吗。”

 


2.

江澄俯身微倾,指尖搭在阳台的栏杆上,搅动夜的河流。他朝边上瞥去一眼,拿起震动的手机贴在耳畔,屏幕荧荧闪着光。腕表上指针被艰难地照亮,凌晨一点。陌生号码。

 


凉风拂乱额发,兜转着从衬衫领口灌入,激得人喉头发哑。他许久不见对面人言语,低声“喂”了一句,半数消逝在滔滔风声中,卷向远方依旧流光溢彩的车水马龙中。

 


他不再说什么,挂断电话。一任漫天星子倾倒在夜气弥漫的楼巷间,而楼巷中万家灯火一盏一盏熄灭。很快地,城市便将独自沉眠,袅袅吹去的风也僵死,一切都终归于黑暗。

 


可就在此刻,他猛地察觉,这兀自睡去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背后,徐徐亮起的,是尘封过往。一盏一盏,千盏万盏,它微弱黯淡至灯火通明,拂去了灰重新鲜活而诱人,引渡他回去那岁月。他一时眼里熊熊燃烧的竟全部是旧日倒影,随夜色摇曳。

 


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,许多事情已经很多年。

 


3.

他依然记得夏日。那在所有杳然而逝的声响里,轰鸣着唤醒他的,千篇一律的夏日。天是青天,地是厚土,街道被雨水与风洗刷得很干净,而他曾一步步远离那个位置,如今却又走回来。

 


他站在校门口仰面望,脚后跟叩着水泥道,然后走进宿舍,看见他。散漫的光线打在骨节分明的手指与书的一半扉页上,映着那人转头望他的眼。他合了书朝江澄点点头,教江澄看得见那封面——《傲慢与偏见》。

 


他们的初见果然如同那本书的出场一般,从各种意义上而言。柳清歌完成任务似的交代了姓名,面上无一层表情波动。江澄只挑了挑眉,把刚从售货机里买来的冰可乐放在他桌子上,算是见面礼。他没多说什么,径直绕过这人去。

 


只是等他接了杯温水回来以后,桌面的衣服堆上多了一袋薯片,放的端端正正。朝旁边看去,窗帘下漏出的光绵绵笼罩着那一身白衬衫,柳清歌依旧纹丝不动地捧着书。他低头笑了会儿,才拆开包装袋,丢一片到嘴里。


青柠味的。

 


两三个月过去,他才在别人口中渐渐补全了这位大人物——长得好,成绩好,独来独往,孤僻成性。看着脾气不怎么好。



这样的话数不胜数,江澄听着,一边嚼着青柠味儿的乐事,一边拍拍柳清歌的肩,说你呢。同舍的人都笑道,流言不可信。

 


柳清歌不置可否,夺过他手里的薯片。

 


他大概知道,或许柳清歌连一个偏旁都没有听进去。他向来是,或者说,根本不在乎别人说什么,做什么。我行我素,撞塌了南墙也不见得喊声痛,一条路走到黑还不够。就是这样的人。

 


就像是从没有在这个世界上活过一样。

 


而在同一宿舍里,因为见面时的那罐可乐,他与柳清歌走得最近。讲个真,能得他江澄青眼的也定不是什么平常人。千金难求一知己。



他清楚柳清歌并非甘愿委身逢迎之辈,所以更难得如此合拍。彼时他一拍手:难道这就是冥冥中注定的缘分。

 


后来他才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。但那已是后来了。

 


五年,十年。一生能有多少个后来。

 


在那些冗长而无味的校园生活里,他唯一记得清的就是他。那样鲜活,明亮,朝气蓬勃,仿佛一切都历历如昨,在他眼前飘过。又或许他从来不曾回忆柳清歌,他梦中的只有逝去的所谓青春。青春总是活不长的,他们都属于往事。

 


当毕业典礼校长致辞尾音收束的那一刻,最终他们在夏日离分。一帮学生闹哄哄唱完了歌曲,挤豆子似的拥抱彼此,远处又传来隐隐的招呼声,唤着他们去收拾场地。


 

江澄还恍惚,在校园里走过一圈再一圈,仿佛这几年不过须臾,他又是初入校门的愣头青,在门口仰头望。

 


而柳清歌奔过来,鼻尖沁出汗来。他匆忙塞给他一个盒子,说有话要对他讲。他自然也有满腹不吐不快。柳清歌和他走到校园东面一处小角落,他倚着墙,笑看着柳清歌满面通红,支支吾吾。他戏谑说,你该不会要对我表白吧。

 


柳清歌浑身一震,不发一言。他只定定望着他,唇线微微颤动。江澄稍一愣怔,对于他这套动作再熟悉不过,面色渐渐冷下来:“……不会吧,柳清歌?”

 


他一时如冰水从头浇到尾,天地之间都静下来。远处歌呼气若游丝,人语喧闹都苟延残喘。他能感到一切都缓缓走向不可挽回,指缝间流去干涸,凝固成末了这副模样。


 

他只听见柳清歌近乎蚊蚋般,断断续续地说,江澄,我喜欢你。

 


“毕业以后,”他抿唇,终于抬头看他,一双凤眼亮晶晶的,“你要去哪儿,我和你一起。”

 


“……不行的。”他蹙着眉头偏过身,不再直视那双眼。双拳却越攥越紧,“你要跟着,我无所谓。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。”

 


“为什么?你明明……”

 


“因为我不喜欢你,行了吗。”江澄猛地一踢墙根,尘土与砖块都跌落,砸出一声闷响。再看向他时,眼底沉沉,面上已是讥诮的笑。

 


“自作多情。”

 


说罢他转身就走,远处的歌声扭曲着回溯到他耳边,波纹状溢散。他盯着四百米开外蓝天与楼宇相交一线,却听见后面柳清歌喊他一声,嗓子嘶哑得厉害。他说那天树下,我都知道。

 


江澄闭上了眼,脚下未停。

 


那又如何呢。

 


而冥顽不灵的,孱弱的歌声久久回绕,一寸寸侵蚀着最末一场相聚,针刺般贯穿他。他意识已有些涣散,他想这是哪首呢,我又身处何方。唯留绵延的曲调,和着风声替他回答。

 


哭过 笑过 恋过 恨过 仿佛是一梦蹉跎 *

迷惑 失落 犹豫 寂寞 谁不是凡人一个

 


走到楼门前,他才恍然发觉怀里的盒子未扔。四顾无人,他深吸一口气,颤着手打开。戒指,银制的,内环是他的名字缩写。盒盖下垫了一张纸,用钢笔写了一行字,纤薄却有力。


 

——当我发现自己爱上你时,我已经走了一半路了。*

 


细水还来不及长流  

抽刀已经断不了情愁

 


原来他一直记得。

 


可难忘依旧是我。

 


是那句话落在纸面上,穿越千百个日夜流转,没有一个字丢失。他心脏无端发涩、摇摆、滚烫,几乎要膨胀地渗出血来。而温热的液体一滴滴掉在手心,纵横流淌,洇透了掌纹。

 


牵手还是放手 不如一歌  

在遗忘中不舍 醉醒交错

青春大概如你所说

 


青春大概就这样过。

 


4.

或许只有柳清歌还确定,到底哪些真的是假,假话归于真。江澄如此熟悉他,他又何尝不了解江澄。

 


那是很久以前。在他埋下那颗种子之后。只那一瞬,种子抽筋伸骨,腾生枝蔓,长出磊落如树的模样。

 


总平生稀见,风月温情。

 


无尽夏。柳清歌实在是被这六七月的太阳惹恼了,热得头昏脑涨。连江澄和几个朋友叫他去打球,他也丝毫不想动,宛若摔在堤岸濒死的鱼。于是全都推了。

 


就抱着本书往校内的古树下一坐,仰头不见天,细叶织出的网密密罩着,缝隙间投下他一身的光与叶子。有清风徐来,拂响满树蝉鸣。他长舒一口气,微微后倾,注意力终于从汗湿的脊背转到面前的书籍上来。

 


可惜庇荫下通风纳凉,人一放松,更是昏昏沉沉,睡意袭来。不过半个小时,他脑子已经像棉花一样松散开,抑或是带锈的沉重。索性拿指节按一按眉心眼角,抱着手臂闭目养神。

 


风声、蝉鸣,窸窣交缠的是随风而动的枝叶。除此之外万籁俱寂。而这其中忽然传来的脚步声,一下一下踏在他心尖上。



起初是紧促并有加快的趋势,目的性极强地朝他而来;随后却一顿,倏地放缓了,只有沙石轻轻摩擦地面的声响。他若有若无的勾起唇角——他大概知道那是谁。

 


走得近些,他听见有人试探般唤他柳清歌,他不回应。是江澄。他往柳清歌身边一坐,身上腾腾冒着热气。手里似乎拿着饮品。杯中的冰块撞出细微的响,散发着难得的清凉。

 


他极轻声道:“真睡着了?”

 


一片静默。柳清歌能感觉到他的指尖掠过怀里那本书,取出夹页中的笔,接着合起来,放在一边。他嘟囔一会儿这样都能睡着,或是真把这孩子给热傻了,再碰碰他的脸颊,低笑几声。

 


而他手指游移过侧脸,抚平乱翘的碎发。柳清歌睫毛轻颤。那指腹摩挲着耳垂,一瞬他鼻尖的温度拔高了几个度,热气拂过。

 


他一时还没能分清那是什么,唇齿间登时袭来可乐的清甜,丝丝缕缕的凉,一触即分。随之而来的是滚滚热浪,在他心头烧开一片海。

 


而之后一分钟左右,江澄都沉默着。柳清歌几乎是屏息敛声,身体僵直。半晌他依旧是开口:“……柳清歌?”

 


他不作声。却听见江澄松一口气。

 


他匆匆走了,脚步虚浮,一步一步地远去。待再也听不见声响之时,柳清歌才睁开眼。踌躇再三,指尖缓缓覆上唇片。他在那一刻,才迟钝地察觉出什么。

 


那竟是一个吻。

 


可这同样最令他感到懵懂的难过。他总是算错,接着落后一步。他仅能知道的是,江澄或许也喜欢他,但这远远不够。

 


他明知球场上的相视一笑,大汗淋漓后递去的水总落在那人手里;或是偶尔默契的眉眼相对,不消说便猜透所念所想。亦像是榆树下风声里的一吻,一个哪怕将爱意藏着掖着,都从眼里溢出来的人——你明明是喜欢我。

 


为什么说不。

 


5.

再见面是同学聚会。

 


柳清歌在原地转了转,瞧见彼此倒也都穿的人模狗样。人来齐后,笑声、调侃、寒暄,都久别重逢在小小一间屋内。与此同时,烟味、酒味、汗味,一俱令他回想起当年——虽然也不过是一两年前。

 


“诶,我说,柳哥大学时没瞧上哪个姑娘?”一支酒杯凑上来。

 


“哪能啊。真当高岭之花的美名白吹了四年,那八卦满天飞的。”

“哈,就是。”

“也就澄哥玩得近些……”

 


他笑了笑,视线停在某个角落。那人微微抬眼,而后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抿一口酒。

 


“是有的。”姑娘倒不算。


 

哄闹声四起,都诶呦诶呦地附和。那酒杯挤眉弄眼:“谁呀,说来听听。”

 


柳清歌摇了摇头,一众人好奇心大盛,非逼得他开口。江澄从里头走出来,掸掸衣角的灰,冷声道:“借过。”

 


周遭氛围顿时下降一个度,谁不知道他是护短,都不敢开口再提。没料到他竟径直向外走,里边人急眼了问他去做什么,他一挥手:“抽根烟。”

 


柳清歌追出去的时候,夕光隐约勾勒出那个身影,黯黯的红。他略微往后转,他就恰巧能看见他食指中指间夹着的烟垂直向上,盘旋在远处滚滚一轮暮日,而后消散。他走上前去。烟雾缭绕。

 


他不大能受得了这味道,更何况眯起眼才勉强看清江澄在另一端。江澄半身倚靠在栏杆上,抖腕磕磕烟灰:“还要等?”

 


他说是,等到你回心转意为止。江澄笑了一声,不再开口。良久他道:“何必。明明有更好的人选。”


 

大概因为抽烟的缘故,他的声音略微沙哑,泛着金属色泽。就像是零下一百度里将欲冻结的酒精,钢铁般晶蓝,带着些冰冷的厚度。

 


柳清歌摇了摇头,莫名气闷起来。他往前一步,江澄没有退,只是偏头又吸了一口,唇角绷得笔直。他也笑了笑,总归是我等你。

 


“那天我说喜欢你,是我错了。”

 


江澄眉头一跳。

 


柳清歌接着道:“我不喜欢你,我是爱你。所以一辈子也无所谓,怎样都等得起。”

 


江澄掐灭了烟,定定望着他。就当柳清歌以为他要再说些什么,他猛地拽过他的衣领,翻身压在栏杆上吻他。柳清歌张大了眼,感觉到舌尖扫过齿列,横冲直撞,唇角渗出的血混杂尼古丁,弥漫整个口腔。但他却忽然难过起来。


 

他清楚江澄在其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,他只是教他知难而退,见好就收。他是把他想要的给他了。而局部岂能代替整体。

 


他从来想要的,不仅是一个吻而已。

 


半晌他松开手,两个人都微微喘。江澄眼角留着生理性的红,面上却不曾有过半点动容。他淡淡道:“等什么。等我回头,还是等你放弃?”

 


“……回去吧。”他转过身去,走几步又扔下一句,“及时止损。”

 


他在身后喊了声江澄,如同彼时明知无用的挽留。他又看见流散的一地夕光,和那人脚后跟曳着的长长倒影。

 


他知道江澄顾忌什么,前程、家庭、风言风语,更何况他们彼此是同性。他清楚地看见现实的引力重千钧,所以不想要他蹚这趟浑水。可换一种方式,他也不会再爱上谁——这世上没有比爱再艰难的事了。

 


而江澄只是顿了顿脚,没有回头。

 


6.

凌晨一点。

 


他站在落地窗前,隔着一道玻璃观望这光怪陆离的世界,眼见着幢幢高楼表面的小方块由明亮的黄一个个陷入黑暗,独自拥着好梦难全。

 


他灭掉室内的灯,组构成这几千万分之一。他想,或许江澄也只是这几千万尾后的一个零头,在城市之间不分你我。



而一时思念竟如附骨之疽,无时无刻不撕扯着他。他打开手机,流畅地输入一串号码,待要拨出时手指却停住了。

 


他再看一眼微弱月光下滴答行走的钟表。凌晨一点。

 


电话拨通了。

 


就像是儿时拿着一只海螺,要听听湮灭在骨质层之下的浪涛声那样,电磁波连接着他与电话另一端,去听闻同一城市肆虐的风与东升的月,空空荡荡地回响。江澄“喂”了一声,他不发一言,抬眼向远处依稀的灯火。

 


我想,我还是很爱你。

 


电话挂断。他垂下手,手机砸在地上清脆一声响。于是闭眼又看见一树榆叶在风中哗啦扇动着,连凳下少年们交织的影子游移开来。而远处缕缕白云,无声蝉鸣。

 


仿若又回那年。

 


7.

在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之后几天,江澄又收到了一个,较之更如同晴天霹雳的电话。仍旧是陌生号码。可惜这回那头的人直截了当,说明来意。

 


“您好,是江澄江先生吗?我是柳清歌的母亲。”

 


紧接着完全在他意料之外的,是当下这个情况。

 


面前的妇人笑意盈盈,皱纹里依稀能瞧出年轻时美艳动人的模样,也难怪柳清歌生得一副好皮相了。桌上白瓷用具,两杯咖啡,四块方糖。他有些局促地环视一圈,双手交叠在一起。


 

那如同宛若早恋的高中生被教导主任抓了个正着,然后被拎到彼此家长面前一顿思想教育。他一时不清楚柳夫人是要来问罪的,还是向他打听消息。



不过看样子,她已经全部都知道了。

 


“清歌那孩子,”她抿了一口咖啡,“有时候执拗过甚了。做的不好的地方,还请你多多包涵。”

 


江澄笑了笑,说做的不好的应该是我,要赔罪也是我先行一步。

 


半晌他才低下头,转了转指节上的银戒,叹一口气:“确实是执拗过甚了。”

 


“那可不,”柳夫人凤眼弯起,朝他眨一眨,“给他的相亲全部推了,里边的姑娘一个也看不上。就当着我的面,说是要等你一辈子呀。”

 


江澄一口咖啡没咽下,呛了个正着。他抓心挠肝地咳了半天,柳夫人还贴心的给他递一张纸,他接过擦一擦嘴角,略带抱歉地坐正了。

 


“见笑了。”他有些脸红。

 


柳夫人摇了摇头,自顾自地说下去:“我太清楚那孩子了,从来说一不二。哪怕是当下要等着,一时的气话,十年八年的也松不了口。”

 


“我知道这很难让人接受,毕竟像他那样的到底是少数。我原先是给他做工作的,实在是做不通。”她面上有些无奈,“这才来找你了。”

 


他喉头一梗,艰涩道:“我可以结婚。他会死心的。”

 


“你说错了。”柳夫人支着下巴望他,颇有些恨铁不成钢,“你要是结婚,难保他不会等你离婚。如果等到了,固然可喜;倘若没有,也难免抱憾终身。再说——”

 


“就你而言,你不会后悔吗?”

 


“我……”江澄明显愣怔一下。就像是乍然间被戳破了心事,往前所有隐秘不可告人的辛酸一并泄露出来。他张了张嘴,话全堵在了嗓子眼。

 


“我是看着清歌长大的。你没有给过他希望的话,他可不会坚持到现在——至少不会像那样底气十足。”

 


说罢她撩过碎发别在耳后,拎起皮包,再次露出一个礼节性的笑容:“希望你能好好考虑。”


 

江澄想要送送她,她说不必了,只顺道去看看同城的柳清歌。他那时才后知后觉,他的确是说到做到。很多年前信口一句我跟你走,都执拗地当了真。

 


他望向窗外的一道婀娜身影,目送她远去。这个城市里车如潮海般急速而逝,人头在街巷间密密攒动。或许某时某刻,他也越过这熟悉荫道中的一条,推开门,走进咖啡店里来。

 


然后他问自己,你会后悔吗。

 


8.

江澄算是发现了,所谓顶峰是没有尽头的。



你自以为一步步登上山巅,抬头看其实不过另一座的山脚。就像是无论什么处境,都可以在前面加上一个“更”字。

 


继这一周以来信息量的狂轰滥炸之后,江澄再次接到那个陌生号码。他起先担忧这是诈骗电话,三番五次来骚扰他。却听见对方沉默半晌,低低道:“喂……江澄?”

 


好家伙。


 

不消说,半个语气词江澄就认出他来了。他嗯了一声,一边想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,一边加紧了脚下步伐。而柳清歌在家里的沙发上起起坐坐,攥着手机的掌心里都是汗。

 


半个小时前柳夫人来找他,进门后第一句话就是我已经见过江澄了。柳清歌没料到这一戏剧性的开场,心急如焚,奈何怎样问都套不出话来。待柳夫人走后,他才匆匆地拨了电话。等到江澄开口,才忽觉自己轻率过头。

 


“我母亲她,刚刚找过你?”

 


柳清歌听见他又嗯了一声,伴着滋滋的电流。一时间脑内一空,如坠冰窖。三年五年来他不曾如此惴惴不安,此刻却如鲠在喉:“她说了什么你别……”


 

“她希望我和你在一起。”

 


柳清歌猛地止住话头。他手指一松,觉得这天不是天,地不是地,自己也不是自己。瞬息之间,胸口发闷发涨,而后却又难堪地疼痛起来。

 


他哑着嗓子,像是在磨砂纸上擦过一层又一层,终于面目全非。他问他:“那你,你是怎么想的?”

 


对面沉默良久,快步行走间气息不平起来。他一颗心渐渐死寂下去,爱与渴望缩入地幔深处。他闭上眼,竭力寻找什么岔开话头。

 


“……我是怎么想的?”江澄终于出声,像是在笑。柳清歌一愣。就在此刻,门板被清脆地叩了三下,笃笃笃。那声响每一下都唤醒他一身凝固的血液,重新汩汩流淌。



他猛地回头。

 


“开门。”

 


9.

“后来我想,这世界太过无趣,决定权并不握在你我手中。”

 


“可在这世上,倘若喜欢不可以,那爱或许行。”




*歌曲《青春大概》

*出自《傲慢与偏见》

后来澄哥说其实那天亲他,不是要他知难而退,而根本是情难自禁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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