任平生

逆水行舟。

【柳澄】花间事

逐雪惊鸿番外

武侠PARO 

 

01.

 

一生肝胆何由俗,时有清风披拂之。

 

02.

 

正是人间四月,山寺桃花始盛开。微风里漂着几点绯红,如脉脉水浪挟一江春愁滚滚向东。

 

 他拔剑。

 

一线银光。飘飘白衣也投身入满天的剑雨,淬作万千雪色。剑鸣龙吟,风破凤啼,他略微抬手,迎过一尾飞射而来的节鞭!

 

不知何时芳菲林中站了一个人,正冷冷地看着他。

 

柳清歌拂去剑尖沾着的几片残花,将乘鸾收起了。


他剑眉稍拢,并不在意鬓发间还揉着斑斑飞红,只是淡淡道:“你偏要这时招我不痛快吗。”

 

“不是今日,就是明日。”江澄嗤笑着,抽剑一步步逼过来,“多留你一天,也没什么意思。”

 

打了几百几千场,柳清歌连“请”字都懒得说了。他平静地扫了一眼江澄,旋身足尖轻点,劲风掀起湿重落花。


江澄轻啧一声,长鞭如疾电般奔突而去!

 

怎料柳清歌让一步化刚为柔,待那鞭势稍颓,竟以掌作剑,生生握住鞭尾狠狠一拽!


江澄始料未及,不由得他稳住脚步,已随着大力向前倾倒。那白影一掠,抬手几下,转瞬间他周身大穴尽数被封住。

 

江澄被他戳得满头冷汗,张嘴就要骂。又挨了一指头点了哑穴。柳清歌哼哼几声,提着他后衣领扔在一棵桃树下,捻一段麻绳,绑的结结实实。

 

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。

 

江澄瞪他。他左瞧右瞧,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轻抿着唇,凤眼在温醺的风中柔和下来,瞧过去是全然无害可欺。


江澄视线微微一顿,很快地别过脸去。

 

柳清歌也不顾及那身白袍,一屁股坐在他旁边:“从江南到中原,你就不能消停点?”

 

江澄费劲地勾着一截树枝,在地上歪歪斜斜地写“解开”两个大字。柳清歌挑眉,伸手在他身上拍了一下。


江澄喘一口气,讥讽道:“拿人钱财,替人消灾,你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。”

 

柳清歌侧目,“你不想要?”

 

江澄冷笑一声,不置可否。

 

柳清歌讨了个没趣,索性靠在树上闭目养神。江澄偏头看他一眼,再看一眼,嘴唇动了动,最终什么也没说。

 

直到马蹄声由远及近,马鞭在林外响如惊雷。

 

柳清歌猛地睁眼。那目色如刀锋,亦如北风般凛冽,却是缓缓淡然,平静如一潭死水。他尚有些恍惚,直视眼前一抹飞花,飘飘忽忽,坠入尘泥中。

 

看罢起身取剑:“走了。”

 

江澄也望见那几点深红浅红,在风中顽强地伏在乌黑鬓发之上。他目光闪了闪,像是刚刚飘忽来去的飞花,猝然间撞在心尖上。

 

而那人按剑徐行,随一阵春风,步入他的十丈软红。

 

03.

 

十载飞蓬,又是人间枝头。

 

这回是白衣紫袍,剑迎上剑。故人依旧,眉眼依旧,但见薄削的唇擦过长风与落花,斩风断月,较他手中冷铁更是刻骨揉心,叫人如何生受得。

 

江澄视线微微一顿,刀光剑影里只落在一抹柔软的红上。

 

柳清歌挽了个剑花,一场满天急雨。蓦地那剑外又出一长鞭,游蛇般袭向劲瘦腰身!


江澄投过去一眼,半是笑意,半是戏谑,直直撞入金瞳中。

 

柳清歌原可以轻巧避开,心神一乱,乘鸾便直挺挺地定住了。风动幡动,江澄身轻如燕,纵身踏剑而上。足尖抵在剑尖,半蹲着朝他探出手来。

 

柳清歌仰起头望他。

 

温热手掌盖上双目,天地乍时昏暗。而掌心里好像掩着一尾蝶,羽翼绵绵地颤。


江澄有些狡黠地眯起眼,指尖在那薄唇上点了点,捏住飘晃的湖蓝色发带松松一扯,刹那间翻身退后一丈远!

 

三千青丝如瀑般倾泻而下。

 

那长长发带被胡乱缠在腕间,恰如万里长河中取一段。江澄摩挲了一下边角,朝他扬了扬下巴:“东西不错,归我了。”

 

柳清歌默立半晌,耳根浮起一抹红。正是花边雾鬓风鬟满,人面替春添醉色。江澄一愣,握掌成拳轻咳一声,低下头笑了起来。

 

影来池里,花落衫中。

眉如点翠,面竞桃红。

 

柳清歌索性收了剑,大步走过来,掌心摊开伸出手。江澄想着开个玩笑也便罢了,便解了发带欲递回给他。

 

哪知柳清歌一转腕子,同他十指相扣,将人拽到怀里来。


他呼吸急促地打在肩颈处,胡乱啄吻几下那温软薄唇,而后合了他五指指尖,垂眼沉声道:“给了你,那就收好。”

 

江澄挣了挣松出一只手,食指抵在那人额心要他走远些。却瞧见金瞳是亮的,如长夜里一飘火含在灯笼里,溶溶地亮——又是纵容、又是任性、又是温柔。


他心上那根弦,被轻轻地拨动了。

 

昔年种柳,今看摇落。他见人见事向来世故。总有一身傲骨弃俗,一腔冷血愤世,全副武装地等着众叛亲离的一天。


若是没有,则担惊受怕;若是有,则冷笑一声人心如此,果然如此。

 

荒诞、骄纵、得而复失、独自造梦。命运不愿纵他,他便活给老天看,哪怕抱残守缺到死;无人愿意爱他,那便要招得天下人拔剑相指,遗臭万年也好过命如草芥。他破落至此、不堪至此、折堕至此、犹不肯看淡,又怎敢言有谁甘愿将一颗真心捧来?

 

或许……将有这一人呢?


他有些可笑地,将一截发带攥得湿热,如同攥着一颗心。也许很多年前,那鬓发间一抹红云早已轻叩他的门扉,松动他坚壁清野——可他从来心口不一。

 

而如今他仍死性不改,冥顽不灵,仍将所想全部咽下,只轻嗤道:“你当我稀罕?”

 

柳清歌眨了眨眼,没说话却先笑了。江澄被他笑得恼羞成怒,将他一把拍开。小崽子还偏凑过来亲他的鼻尖,含含混混地撒娇:“师兄不要,那我就拿走了。”

 

江澄将发带握在手心里,随后瞪他:“想都别想!”

 

……

 

山青水白,桃红柳绿。


一抹飞花轻旋,在杨柳风中飘飘忽忽,正徐徐下落。即将坠入尘泥的前一瞬,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拢住了花瓣,掸去尘埃,将它别在爱人鬓发间。

 

举目对剑一双人,渐行渐远。岁月柔长,已足以相慰半生。

 

回家了。

 


浅酒欲邀谁劝?深情惟有君知。

东溪春近好同归。

柳垂江上影,花谢雪中枝。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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