任平生

逆水行舟。

【柳澄】云心鹤眼(中)

楚留香paro

武当柳×华山澄

自那以后,两人关系愈发近了。江澄自认为不是什么大度的人,却也绝不小气。所以一笑泯恩仇可以算得上是最好的结果,只是每次看着柳清歌,总有些意难平。

 

两年前到底是为什么才会输给这个傻乎乎的白豆腐啊。他耿耿于怀。

 

表面上清冷疏离,不食人间烟火的武当弟子,事实上的确有一说一,傲气得不行。无愧道心无为真法是真的,不解风情不讨姑娘喜欢也是真的。江澄尚武,柳清歌更是个武痴。


两人一言不合起摩擦,好说,打一架就好了;两人惺惺相惜称兄弟,那更好了,同样打架以示相见恨晚。直打得昏天黑地,落在谁家门前谁家就要遭殃,师姐下山前送他的新剑都报废了好几把。

 

从此他俩成了整个金陵城的知名人物,过路的姑娘见了都绕道走。这倒是深得柳清歌之心,可江澄平白无故少了一个林子的桃花,哭都没地方哭去。

 

虽说切磋有助于修为长进,可天天拔剑相向,任他怎么皮糙肉厚都精疲力竭。何况柳清歌本就略胜他一筹,这高强度训练还不如回华山来的清闲,自然吃不消了。


一日傍晚打完他气喘吁吁的向柳清歌抱怨此事,之后柳清歌再没因为练武来找过他。

 

他自觉是话说的有些狠了,柳清歌不满,懒得睬他,故屡屡放他鸽子。但时间久了,他再也不能气定神闲,做出自由自在的假象。

好容易说服自尊心来寻人,柳清歌一边擦着剑匣,一边开门迎他。江澄急了,怕这个朋友弃他而去,真的一刀两断不复前日。

 

他实在是,不怎么能交上好友的人。何况柳清歌于他,早已胜于这层关系,说是知音也不为过。


他不想重蹈覆辙,走他在华山的老路。虽得长辈的偏爱,后背的敬爱,却始终独来独往,落得顾影自怜的下场。

 

高处不胜寒,不是孤家寡人却胜似孤家寡人。他不想要这样。

 

无情何须生斯世,有好终须累此身。

 

他眼里都泛红,语无伦次的质问柳清歌。白衣道子抿了唇,有一丝松动:“你打不过我。”

 

江澄怔住。他这是,被人看不起了?恼怒的同时又是落寞,他江澄是什么人,华山新一代的骄傲,何时被人如此光明正大的贬低,受如此委屈?他冷笑一声,踹了门就要走,门板一阵排山倒海的抖动,几乎让他给掀飞。

 

柳清歌眼疾手快,握了他的手腕硬生生把人拉住。江澄要甩开他,一边嚷嚷什么“是江某之过”“柳兄好大的架子,在下高攀不起”,气得柳眉倒竖,杏眼喷火。

 

正是剑拔弩张,火药味极浓之时。

 

柳清歌长长叹息。有什么一瞬间软化,柔和了他的面容。他顿了很久,就在江澄以为柳清歌不会开口之际,他低声道:“辛苦你了。”

 

他不懂得如何说好话。但此次避而不见,并非心生怨怼。


他以为,纵使是至交好友,也定是有借有还。江澄待他,几乎是纵容,自己却亏欠良多,不知该怎样报答,也拉不下脸讨好。于情于理,于心有愧,他不敢再见他。

 

江澄一下子沉默,想来应该听懂话外之音。半晌,他嗤笑一声,最后转为不带任何恶意的大笑。柳清歌闷闷唤他,他才直起身,往他后背一记猛捶。

 

两个极负盛名的人物,居然因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跟个小孩一样大吵大闹。传到武当和华山去,真是要笑掉大牙,那些古板的老前辈们,恐怕早就吹胡子瞪眼,大骂师门不幸。

 

“喂,柳清歌。你不是连花楼都逛过,怎生脸皮这般薄?”他揩去眼角笑出的眼泪,调侃道。

 

“我并未……”没想到江澄居然如此口无遮拦,他下意识的辩解。

 

“嗯?”江澄不怀好意看向他。想反驳?他可是亲眼见到他在玲珑坊与那儿的管事理论,还能认错人不成?

 

柳清歌想起他遇见江澄的那天,一瞬间僵成一块木头。好像,好像真的有这回事。

 

“其中另有隐情。”他急急解释,要不然名声就全毁在这儿了,“我去探望我师兄,他不肯见我。所以出此下策,让管事带些银子给他。”

 

江澄起初不信,他想,你们武当再怎么落魄,也不可能沦落风尘给人卖笑。但柳清歌从来不屑于说谎,他努力回忆,从角落里揪出一段记忆残片,是师妹说给他的奇闻轶事,这才明了。

 

“噢,就是那个被逐出武当的……”他看着柳清歌的神情,默默的把“叛徒”二字咽了下去,心想你们武当果然纯良的很,以德报怨这种事情也做得出来。

 

“嗯。师兄离开武当后,被奸人所害,陷入烟花之地,”柳清歌接过江澄的话,继续道,“武当的师兄弟们怕他想不开,所以商量好了,每月轮着去看看他。”

 

估计他还不够嫌你们烦的呢,江澄暗想。没想到柳清歌垂了眼,轻声道:“我们都很希望他能回来。”

 

不管怎样,外界说他误入歧途,背叛武当也好,说他是败类也罢。


哪怕他本身就是心术不正,出言不逊,不需要旁人半点同情。可在这群弟子眼中,他始终是武当的二师兄,是天塌下来也有他撑着的二师兄,是一边指责一边放不下的二师兄。

 

从未变过。

 

江澄一时梗住了,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,只叹道:“一步错,步步错。但愿他仍有悔改之意。”他拍了拍柳清歌的肩,示意他放轻松。

 

往事若是过于沉重,还是不提为好。就算坚韧如华山弟子,就算如今华山重建,略有起色。可哪位弟子都不敢忘了华山曾经灭门的屈辱,不敢提他们修缮门派的钱都是向武当借来的,不敢说华山七剑之一的楚遗风武功盖世,怕勾起心伤沉浸过往。

 

谁都有不为人知的过去,谁都有苦不能言,可谁都没有错。这便是江湖。

 

二人自然不愿多说,这事就轻轻揭过了。应是被挑开沉秘的伤口,长久的缄默在房间内流转着。最终还是江澄勉强笑了笑,拉着柳清歌出了门,眼里闪耀他看不懂的光芒。

 

“大好的日子,提这些做什么。我带你去看金陵的烟花。”

 

于是江澄就非常不像样的窜上别人家的房顶,还拎着壶酒。可以说,简直是,一点儿没有正派弟子的风骨。他转过身,如初见时那般,向他扬了扬下巴。

 

你们华山就不管管吗,难道真是完全的放养政策?其他弟子的榜样标杆都是这个德行,那整个华山得熊成什么样啊?

 

柳清歌抽了抽嘴角,犹豫万分,却见江澄坐在瓦片上,满身的月光,眯着眼朝他招招手。他一下丢盔弃甲,溃不成军,只仰着脸望着如瀑的银辉倾泻而下,身随心动,小轻功跃上屋檐,还暗骂自己丢脸。

 

天已经黑透了,挂在夜空中的一轮弯月和散落各处的星子分外璀璨。江澄灌了口酒,手指向前一点:“你瞧。”柳清歌便顺着他指尖看去。

 

当真极美。衬着家家灯火,烟花仿佛有了生命,陆陆续续绽放,转瞬即逝,遑遑坠下,摔在他掌心里。柳清歌坐了下来,一只腿支在胸前,另外一只腿垂下,晃来晃去。江澄见状,有些惊异的挑了挑眉,却也识相的没说什么。

 

东风夜放花千树,更吹落,星如雨。

 

柳清歌看得正起劲,不料江澄塞给他一个酒坛。他偏头,意料之中,喝得醉醺醺的人朝着他笑。他似乎被这笑烫伤了,掩饰般端起酒坛,闷头喝酒。

 

酒不是什么好酒,不过是普通人家制的浊酒,辛辣且苦。可柳清歌一连灌下好几口,仿佛喝的不是酒而是水。也只有他知道,心底的堤坝开了闸,一路洪水,一地狼藉。他不得不像防着猛兽一样,防着蚀人的欲念。

 

他迷迷糊糊的想,江澄这小子,平时总是冷着张脸,笑起来还挺好看的。

 

他又想,要是他能多笑笑……

 

刹那间他就要清醒,来掐灭这个酿成大祸的火苗。可一个软绵绵热乎乎的躯体贴近,接着肩上一重。



他微微低了头,看见那双冷厉的眼半阖,长长卷卷的睫毛垂下,撩得他心头一痒。江澄喷吐的酒气打在他鼻尖,几乎凑上自己的唇角。

 

他恍惚不觉,似乎也醉了。

 

那只猛兽肆虐四方,他欲加阻拦,却无可奈何无力抵抗。终于缴械而降。

 

一双手攀上了腰间,江澄埋在他颈窝轻声咕哝。这样亲密的举动,他曾想也不敢想,此刻竟真真切切。他闭上眼,伸手揽住他,将他往怀里一带,陷入这一方温软天地,宛若拥抱。

 

夜色下的两人枕着漫天月光,和衣而眠。

 

璧人成双。

 

他俩就这样无所事事,荒唐度日,将将把金陵城转了个遍。

江澄也就罢了,毕竟在华山从小野到大,谁也管不住他。可柳清歌也像是被迷了心智一般陪着他胡闹,整一个以身饲虎英勇就义的做派,看得江澄受宠若惊,百思不得其解。

 

酒酣白日暮,走马入红尘。

 

直到三五日后,他们再次登上鸡鸣寺顶俯瞰金陵城烟火,柳清歌才突然开口:“我要走了。”

 

江澄看他一脸沉痛,以为出了什么大事,忙问他缘由。心想他这个做兄弟的可不能白占便宜,朋友有难,自当赴汤蹈火两肋插刀。

 

“师门有要事商议,大师兄召我回山。”

 

江澄刚才的热血被一桶凉水浇灭了,他啼笑皆非的望着柳清歌,恨不得把他一本正经的外表盯个对穿。于是赶人一般训他:“罢罢罢,指甲盖大一点事也给我讲。什么时候?“


“即日启程。”柳清歌想了想,如实回答。

 

其实我有些难过,是舍不得你。他顿了顿,没把这句说出去。

 

江澄应了一声,身子往后一倾,枕着胳膊别过头来,朝他笑了笑。他说了句什么,声音很低,像是讲给自己。

 

“回去后可不许忘了我啊。”

 

可柳清歌听清楚了。绝对不会,他在心底悄悄答道。却似苦涩中浸着星点甜,仿佛藏着天大的秘密。

 

翌日,金陵城晴空万里艳阳高照,难得的好天气。柳清歌立在城门外,江澄于城门之内静默。

他想,这一别,也不知何时再见了。又宽慰自己,天地之大,山不来就我我就山,还能找不到一个人?于是故作不耐的摆摆手,示意柳清歌快滚蛋。

 

柳清歌见他孩童一般的赌气样,微微失笑。他颔首,向江澄道别。他转过身离去,一步一步。脚下却渐慢,沉重得像灌了铅。他欲回头再看一眼,总觉少了些什么。

 

江澄垂下手,目送那人愈来愈远。他唇齿轻启,可吐不出一个音节。于是合上眼,眼不见心不烦。

 

却听见耳边风声猎猎作响,是谁回身,一路狂奔,猛然拥住了背后之人?

 

柳清歌急促的呼吸打在他脸侧,有力的臂膀竟轻轻颤抖。他忽觉心头酸楚,只听那人道:“真的,走了。”

 

他拍拍他的脊背,叫他松开。而后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。

 

“走吧。”

 

*师兄是蔡居诚。(我真的好希望他能回武当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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